騎著摩托車游天涯
盆地里的寒風,讓67歲的程伯中和許多重慶老年人一樣,選擇去到天氣溫暖、空氣清新的云南過冬。其他的“候鳥一族”習慣拖家帶口、照顧小孫子。老程是獨居老人,卻也不是沒有羈絆,他帶到云南的,是一支樂隊——一個人的樂隊。
洞簫、尺八、塤、電子琴、口風琴、口琴、葫蘆絲、嗩吶、長笛、短笛、南簫、薩克斯、新疆手鼓……除了不便攜帶的非洲鼓和架子鼓,他把自己的樂器庫帶上旅程,一如他騎著摩托周游中國時那樣。
老程的樂器玩具庫
騎著摩托車游天涯
吹奏薩克斯的風采
老程的家在九龍坡區二郎重慶鋼球廠的家屬區里,由于自己一個人住,一整個臥室被他改造成了樂器庫房,陳放著他的“玩具”。他習慣把自己的樂器叫做“玩具”,因為他認為自己的水平有限,只能叫作玩樂器,談不上精通或是搞藝術。比如陪伴他幾十年的二胡,他就不太滿意。“中間有很長時間沒有拉,實事求是講,現在是不具有獨奏的水平,但是在公園里拉拉自娛自樂還是可以的,所以只能叫玩。”相比之下,這些年他更喜歡吹奏,薩克斯、塤、簫總是出現在他的朋友圈小視頻里,連網名也很直接,就叫“薩克”。
另一個意思,就是他玩樂器的心態,“我把樂器當玩具,拿到什么就玩什么,就像小孩子要搭積木、玩板凳、騎車車一樣,我們老年人要有一種小孩子的心態,小孩子什么都不去想,我們老年人也要‘返老還童’,沒有雜念,不功利,喜歡什么就去玩。”這些年玩下來,他的樂器庫里有多少種“玩具”,他自己也數不太清了。
“社會音樂工作者”
摩旅間歇,吹起葫蘆絲自娛自樂
老程口中的“社會音樂”
老程是北碚人,從小就喜歡文藝,二胡是學生時代就會的樂器,在學校也加入了宣傳隊,工作后到廠里自然是文藝骨干。對于音樂,他本來以為只是有這么一個愛好。
直到上世紀90年代,鋼球廠倒閉了。
程伯中也沒想到,自己還能靠自己的音樂愛好謀生。20多年前,他加入了搞“社會音樂”的樂隊,所謂的社會音樂,其實就是婚喪嫁娶、紅白喜事時,給人演奏應景的音樂,“說起社會音樂,可能你們年輕人不太懂,以前還有開業剪彩,搞這個音樂,完全是生活所逼。”老程的二胡在這種場景下并不受市場歡迎,至少辦喜事時不太好用,他只好轉學了薩克斯。本有樂理上的積累,老程學起來并不困難,還似乎察覺到了自己的悟性。
2012年正式退休過后,老程學起樂器來更是剎不住車,吹的拉的彈的,竟然都難不住他。“沒有正式拜過師,就在網上看視頻”,老程也喜歡跟玩樂器的朋友交流,遇上水平高的就不會錯過任何機會“偷師”,最近這5年,他竟然掌握了十多種樂器的演奏。
摩旅老騎士
在旅途中,他總能遇見新的樂器
在布達拉宮前吹塤
退休之后,老程突然有了兩個愛好,除了音樂,就是旅行了。在家里坐不住,每天都去公園里玩樂器,出門買菜,樂意走上一段路。
坐不住的性格,讓他旅行的方式也不太一樣——摩旅。
這幾年,他騎著摩托去過祖國的很多地方,最長的一段路,要數2014年騎行東北,來回上萬公里。從重慶出發,7個摩友,過了河北,就只剩自己的單車了,那一路,也給他留下了很多難忘的經歷。
何止是難忘,但只剩他的單車時,他甚至感到恐怖。從烏拉蓋到阿爾山,走了一個百多公里的好路,突然面前出現無數的坑洼,桌子大小、半米深的坑,更多是小而密集的坑,車行更困難,天上下著雨,車上載著葫蘆絲、電子琴、薩克斯和音箱,老程硬是扛起摩托車離開了坑洼路面;從北極村回來時穿越大興安嶺,油箱已經到了紅線,遇上護林員一問,才知道出口還有100公里,看著“野獸出沒”的警示牌,老程有點退縮,心想實在不行就把價值上萬元的摩托車丟掉,帶上自己的樂器搭個車離開;穿越空曠的呼倫貝爾大草原,老程感到自己心胸都變得開闊了,哪知道暴雨說來就來,避了一會兒雨,摩托卻發動不了,而這里可能方圓數十公里都找不到其他人……
好在旅行中更多是美好的回憶,樂器跟著他去過無數的地方,在海拔4000多米的高原,他吹起了洞簫,而旅行中,也擴充著自己的樂器庫,在新疆的大巴扎里,他還淘到了一面手鼓,又夠他“玩”上一陣子了。
經歷過這許多,老程有時候會覺得后怕,但他很提倡這種“壯行”。“為什么這么多大學生都喜歡徒步去走318國道,去進藏,我想就是這個原因,趁年輕經歷千辛萬苦,在今后的生活和工作中就不會害怕困難。”雖然這樣的“壯行”對于老程來說,來得是晚了一點,“我這個年紀當然就不一樣了,我是獨居老人,所以沒有牽掛,有家庭的還是要盡享天倫之樂。”
不是音癡是樂癡
江畔吹南簫
簡陋的樂器庫房,但“玩具”還真不少
到公園里與朋友一起演奏樂器是他的日常
記者會找到老程,是因為看到一條網絡小視頻,正是老程的朋友用手機記錄下他演奏多種樂器的身姿,起名“一個人就是一支樂隊”。在朋友眼里,他就是一名“樂癡”。
一起吹管樂的朋友印象里,老程玩起樂器不知疲憊,“其實吹薩克斯是一件很耗費體力的事,但老程一吹起來就精力旺盛。我們去聚會,他上午八九點開始能吹到中午,午飯后繼續來幾個小時,大家散了,他回家還要吹。”
在出發去曲靖之前,老程還在彩云湖跟音樂上的朋友們一起交流,與他年紀相仿的劉永才也是一位音樂多面手,會拉二胡會吹笙還會中號。說起老程,他也挺佩服,“程伯中啊,最大的特點就是癡迷于音樂。”他們相識在管樂團,“可老程不光玩管樂,最近幾年更是喜歡起研究中國傳統民樂,吹塤、吹簫、吃尺八,他都喜歡,所以我們現在聚在一起也以民樂為主,他吹簫,我拉胡琴。”老劉覺得,是音樂滋養了老程,讓他有了愉快豐富的精神生活。
除了音樂上的伙伴,喜歡到處走走的老程也在路上結識了不少朋友,雖然基本上都是一面之緣,但走到哪里就演奏到哪里的老程,還是很容易給人留下深刻印象。在河南經營旅店的“飄哥”仍記得與老程的初見,雖然都是年紀不小的男子,但也足夠用“浪漫”來形容——那時老程摩旅返程,途徑南陽時已入夜,帶著一身污泥和旅途的疲憊,年過六旬的老程在星夜下吹起了葫蘆絲,“飄哥”也佩服這位老年騎士的舉動,為他免去了住宿費,算是交了朋友。
在云南過完這個暖冬后,老程希望繼續出發,這是他年少時就有過的夢想。“我想騎著摩托環游中國。”他解釋說,以前雖然足跡上已經踏遍了所有的省份,但這次他希望一次性走個夠,“花上一年時間,在每個著名景點前演奏一曲,不為別的,就是傳遞一下正能量,水平高不高不說,讓人們看看重慶老年人的精神面貌。”
上游新聞·重慶晚報慢新聞記者李卓然受訪者供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