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復演豫劇《拷紅》排練期間,努力的結果是我在不斷地增加我的知識總量,不斷地提高我對河南戲曲音樂的認知能力,為我的社會實踐活動開辟了新的局面。在獲得專家老師們認可后的成功,又反饋激勵我去進一步進行創造性思維與行為的嘗試。
我將自己已有的知識、經驗進行打破常規化改組重建,二胡的旋律具有了個性,三大件的音樂動態,也隨之衍生出了不同以往的新穎變化。我左沖右突地在基本旋律中,探尋適合二胡最佳演奏效果的各種方案,在三大件的有機配合中,嘗試二胡的旋律在具備流暢性、靈活性的同時,還要具備獨創性帶來的可以獨立出彩的功能。
常香玉先生
愛因斯坦說過:我認為,對一切來說,只有熱愛才是最好的教師,這遠遠超過責任感。
那時的我通過和藝術家們的合作,讓我看到了一個更大的舞臺,我已經熱愛上了豫劇這個行業,在提高技藝中,努力的探索讓我嘗到了一絲成就感,暫且把這稱為創造的意義吧。
在不經意之間走進音樂創作(無論是演唱或者演奏他人作品的二度創作,還是自己的原始創作)領域,特別是有了一些小成就,獲得了一點點社會認可后,意外的找到了從未有過的快感,也讓我的生活充滿激情,變得有意義了。
那種感覺不是含在口中的一點甜,穿在身上的一種暖,握在手心的一種柔嫩,而是超出物質感受的另一種體驗,是一種讓別人享受到,自己辛勤體驗之后,創造出來的享受的價值,是受到尊重的感覺。
人生最大使命是選定一個目標,并把它視為神圣,以此來消滅空虛,消滅無聊,填補意義的空白,而意義的空白正是人生最大的悲劇。
我平時在心里把“權和錢”看做是兩個俗物,可是用勞動、用心血、用心靈之感悟換來尊重的同時,在這些天的排練中,劇組還給我們每個人發了幾十塊錢的生活補貼費。這時的兩個俗物帶來了奇妙的感受,他們也成為無限的目標而良性滾動,這是其它東西無法取代的。目標是虛擬的,但成就感和俗物帶來的,是我敢去人民路奢侈地吃一碗“合記三鮮燴面”的充實感是真實的,俗物顯出了它應有的價值。
鄭州“合記燴面”
而和常香玉先生真正面對面的合作讓我至今記憶猶新,一天早上,我們幾個同學剛剛把排練場地打掃干凈,常校長和陳憲章老師像往常一樣走進門來,老兩口每天都會提前來,這是我注意到的一個非常好的習慣,常校長會在排練以前練練功,喊喊嗓子。
陳憲章、常香玉夫婦
看到我忙完了,常校長親切地對我說:孩兒,你拉二胡,我調調弦。
我調好音之后,她說:就唱“在繡樓我奉了小姐言命”吧。我口中說好,心里緊張得要命,沒有司鼓,沒有板胡,沒有梆子,這么難的唱段,讓一個二胡學生單獨給他調弦,我從來沒有做過這樣的事情,我咬著牙,硬著頭皮開始了。
當我把演唱前的流水過門演奏完之后,她沒有唱,我看著她,手不不由自主停了下來,滿臉疑惑?
常校長笑著問我:你為什么停了?
我說:我的過門拉完了,你不唱我就停了,是不是我拉錯了?
常校長笑著說:你不但沒拉錯,還拉的很好,我不唱你就不拉?這是你的經驗不足帶來的結果。在古裝戲伴奏中,沒有規定你把一遍過門拉完,我就得張嘴唱,我不張嘴唱可能有多種情況,在這個時間不便演唱,比如這時候嗓子不舒服等等。通常情況下你在給我留出張口的地方,還始終都要準備隨時救場、補臺,這也是一個優秀伴奏人員,應該具備的常識。你明白了嗎?
我忙點頭說:明白了,剛才太緊張,忘記老師們說過這茬了。
常校長說:我們再來。
二胡
我這次過門拉一半的時候就注意看著常校長,但她這一次給了我一個背影,我看不見她任何的面部表情和肢體語言,我便又把過門反復一次,她還沒有準備唱,而是在做動作。我犯嘀咕,心里問,您還唱嗎?
她沒有讓我停,我只好再一次做反復,不過這一次我即興地把過門做了變奏、加花處理。這時,她忽然扭過頭來對著我笑了,到了該唱的茬口終于開了口。
我便認真地看著樂譜伴奏著,當她唱著“我就說呀”,我模仿之后,她又一次停下來,讓我重新拉一下“我就說呀”的學舌部分。我拉過之后,她說:“這一句拉的不好,不俏,太呆板了,要有趣味,沒有王冠軍師傅拉的那種感覺”。
陳憲章老師這時插話說:這是二胡,不是板胡。
常校長說:我說的不是板胡、二胡聲音高低、明亮、柔和的問題,你注意了沒有?他在伴奏的時候,眼睛一直死盯著譜子,沒有看我一次。
他操作的是三大件的主要樂器,與演員默契配合的意識不強,死盯著譜子,怎么會知道演員在臺上肢體、面部、眼神所表達的韻律呢?所以我說孩,剛才拉的有點太死板,不靈光啊。
說罷,她又笑著跟我說:不過呀,你剛才最后一遍拉的過門很新鮮,也很好聽,是你自己想出來的嗎?
我忙說:是,也是這一段時間逼出來的。
她哈哈大笑著說:好好好,逼出來的,這個說法好。那剛才我唱的第一句“在繡樓我奉了小姐言命”這一句的拉法也是你想出來的嗎?
我說:是的!
她又說:有人逼你這樣做嗎?
我說:這一句沒有。我感覺用連續的切分功法技巧,能比較好地襯托您唱的情緒,運用了技巧,活躍了節奏,又不搗亂,就試著用了,這樣行不行啊?
常校長笑著說:這一句拉的很好,我還沒有見過這樣拉的拉法,我感覺像坐轎一樣,有動感,不錯,效果很好,你用心了就很好啊。
這時姜宏軒老師、王冠軍老師、我的專業課老師楊永林先生一起走了進來,常校長對我老師說:永林,你教的這個學生不錯,名師出高徒啊!又轉身對王冠軍老師說:王師傅,你的這個小老鄉不錯,你再多打磨打磨啊。
王冠軍老師
說罷話,大家都去做排練前的準備工作了。這幾分鐘給常校長伴奏和交談,讓我受益終生,她讓我重新了理解對待藝術需要用心、用腦去思考后,要與演唱人員有機結合,不是簡單地看著譜子拉出來就算完成,而是要把自己的感情融入到二胡中,用你的理解拉出人物的喜怒悲歡,去配合演唱者的情緒。
而常先生即興演唱的藝術情操更是讓我過目難忘,那一次,我們十點鐘排練休息的時候,孫玉菊老師來了,她進門就對常校長說:老師,我在路邊看到新鮮的水蘿卜不錯,買了幾個您和大家嘗嘗,看脆甜不?
常校長說:好!你去切開大家都來嘗嘗鮮。隨后她即興地唱了起來:“這白蘿卜,嘎嘣脆,味道好,又解渴,吃了可是好處多,都來那個嘗嘗吧!”大家高興地歡笑了起來。
這段記憶對我太深刻了,排練結束之后,我把這一句即興演唱的樂譜記錄了下來,歡笑而溫馨的場景也即時并永久地儲存于我的腦海。現在把常香玉先生這一即興演唱的特色語言分享給大家,來表達我對那段《拷紅》排練生活的美好追憶,以及對常香玉先生的崇敬之情和深切懷念。
經過緊張有序的排練,《拷紅》也終于和河南的父老鄉親見面了,國慶節在河南人民會堂連演三場,場場爆滿。爆棚般的掌聲表達了群眾對藝術家由心底發出的喜愛之情。
當年,河南省電視臺、電臺、各大新聞媒體都給予了跟蹤報道,省電視臺把我們排練時采訪的花絮也編輯后播放了出來。自此,全省各地的古裝戲繼續有秩序地恢復,又將會有很多的艷麗花朵在這藝術的百花園中播撒芳香,爭奇斗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