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步海邊,撿一只被海浪帶到沙灘上的海螺,放在耳邊就能聽到大海的聲音。如果有人送你一只號角似的海螺,就仿佛送給你一片碧藍的大海,可以隨時隨地聽海風陣陣、海潮澎湃,隨時隨地都可以哼著“你喜歡海風咸咸的氣息,踩著濕濕的沙礫”,去“面朝大海,春暖花開”,想想都是一件超級浪漫的事兒!
那么,海螺是大海的留聲機嗎?通過海螺隨時隨地聽到的真的是大海的聲音嗎?
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
我們把手指并攏,彎曲成半密閉的凹形,或者換一個杯子、小碗等容器,貼近耳朵,靜心聆聽,也能聽到“大海”的聲音。這些容器并非來自大海,里邊傳出來的難道會是大海的聲音?當然不是。那么,海螺里聽到的聲音自然也不是大海的聲音了。
從海螺里聽到的,是血液流動的聲音嗎?
有人說,海螺里聽到的聲音是血液流動的聲音,因為當海螺貼在耳朵上時,會將血液流動的聲音放大。
不妨讓我們再來做個小小的實驗。在同一聲場環境下,讓同一個人在正常狀態下和劇烈運動之后聽海螺,比較聽到的這兩個聲音,并沒有明顯差異,聲音沒有因為劇烈運動而變得更尖銳或更響亮,這表明海螺里的聲音不是人體血液流動的聲音。
海螺里的聲音來自哪里?
那么海螺以及類似的小容器里聽到的聲音,到底來自哪里?
我們同樣可以做一個小實驗來進行驗證。找到大小不同的幾個杯子,分別慢慢靠近耳朵,在杯子口將貼未貼到耳朵的某一位置時,我們能聽到類似“大海”的聲音。用不同大小的杯子,聽到的聲音略有不同。
杯子越大,聲音越低沉;杯子越小,聲音越清亮。我們聽到的聲音是杯子對環境噪聲的過濾,此時杯子可以看作一個聲音的過濾器,專業上稱為濾波器。
綜上,海螺里的聲音不是大海的聲音,而是海螺過濾的所在聲場環境的噪聲。如果是在海邊聽海螺里的聲音,你聽到的主要是過濾之后大海的聲音。如果是在大海之外的其他聲場環境下,海螺里聽到的就不是大海的聲音。
海螺原來是個直播“達人”
海螺里的大海聲,并非來源于它的原生態記憶,而是對當下聲環境的現場直播。海螺的直播,依靠了物理學上一個常見的現象——共振。共振指兩個振動頻率相同的物體,當一個物體發生振動時,引起另一個物體振動。在聲學領域,共振被稱為“共鳴”,指物體因共振而發聲的現象。
海螺、小碗、杯子等是容易引起共振的物理系統,當聲音頻率和腔體本征頻率一致,就會產生共鳴,使聲音放大,這時將其放到耳邊就能聽到“大海”的聲音。
德國物理學家、生物學家(HermannvonHelmholtz)1850年設計命名的亥姆霍茲共鳴器,其原理類似于通過海螺來聽“大海”的聲音。亥姆霍茲共鳴器的設計理念是通過共振原理,分辨噪聲或音樂中不同頻率或音調的聲音。
亥姆霍茲共鳴器的原始形狀就是一個有細頸或小口的容器,環境中的聲音引起空氣擾動,因空氣彈性形變導致壓力變化,推動容器細頸或小口處的空氣柱往復運動,這個不斷振蕩的過程,就會發出聲音。海螺和亥姆霍茲共鳴器都屬于口小腔大的結構,其發聲原理也相同。某種意義上,海螺算得上是一個自然界的直播“達人”,不僅對環境噪聲進行了過濾,也起到了擴音的效果。
從海螺聽“海”到古代聲學應用
中國古代就有對聲音共振原理的應用。
早在戰國初期,《墨子·備穴》就記載了用于軍事防御的共鳴器:在城墻根下每隔一段距離挖一口深井,埋入一個肚大口小的壇子,壇口用薄皮革蒙緊,然后放入井內,派聽覺靈敏的人趴在壇口上聽聲音,來判斷敵方挖隧道的方位,然后進行反擊。這種適合守城的裝置被稱為“甕聽”,也叫“地聽”。
關于“設甕助聲”,山西省汾陽市石塔村龍天廟的古戲臺是很好的例證,其兩側山墻對稱嵌入大中小三種陶甕,共計14個,陶甕口口相對,以起到擴音的效果。
古代行軍作戰時,為方便攜帶,“地聽”的設計趨向于輕巧且實用。唐代李筌在《太白陰經·游奕地聽篇》中記錄了一種叫做“空胡簏”的空心枕,他寫道:“選少睡者,令枕空胡簏臥。有人馬行三十里外,東西南北皆有響見于胡簏中,名曰‘地聽’。”
北宋沈括《夢溪筆談·器用》中描述了這種警枕的制作材料和大體形態:“古法以牛革為矢服,臥則以為枕。取其中虛,附地枕之,數里內有人馬聲,則皆聞之。蓋虛能納聲也。”這種“地聽”是用牛皮制作的箭筒,行軍休息時置于地上枕之,因其中空,故能“納聲”。
試想,古代的將士們在扎營休息時通過這些神奇的小玩意兒,在幾十里外就能聽到敵方行軍的動靜,從而做出相應的對策,古人可真聰明啊!
古代聲學知識應用的巧思令人敬佩,科學的種子早在古代就播撒在了人們的心里,科學之花在古舊的歷史書上綻放華彩。到了現代,共振現象被廣泛應用于社會生活的方方面面,如醫用聽診器,鋼琴、小提琴、吉他等樂器的共鳴箱,微波爐,建筑用振蕩器等。
將一只海螺放在耳邊,我們聽到的是環境中的噪聲,而海螺是環境噪聲的過濾器與放大器。
所以,我們從海螺里聽到的,不只是大海的聲音,而是大自然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