鬢角如霜,披著黑色夾克,胸前掛著刻有音符的項鏈。美國費城交響樂團成員、73歲的小提琴手戴維·布思特地打上一條綴有波普圓點的紫色領帶——“這是我的魔力帶,上面都是音符。”這是半個世紀來布思第13次來到中國,每一次他都用心配搭衣著衣飾,會見老朋友,結識新伙伴。
費城與上海,相距近萬公里,相隔13個時區。但音樂和民意如一股無法阻隔的暖流,跨越太平洋,讓一切緊緊相連。
今年恰逢費城交響樂團首次訪華50周年。費城交響樂團一行24人應邀自本月7日至19日先后到訪北京、天津、蘇州、上海,舉辦音樂會并開展交流活動。昨天,樂團一行抵達上海。
時針回撥至1973年,費城交響樂團訪華、開啟中美文化交流的“破冰之旅”,當時就到訪上海演出并引起轟動。費城交響樂團是新中國成立后第一支訪華巡演的美國樂團,在中美關系正?;M程中具有重要意義。50年來,費城交響樂團作為活躍在中美兩國之間的“文化使者”先后12次訪華,為促進中美關系發展發揮了積極作用。
不久前,習近平主席復信費城交響樂團總裁兼首席執行官馬思藝時強調,音樂跨越國界,文化架起橋梁。馬思藝至今仍然十分激動:“這極大鼓舞了我們,通過音樂加強兩國人民、兩國文化的聯系,繼續架起橋梁,續寫下個50年。”
“當年友誼的種子,如今已成參天大樹”
這次來上海,可把“小老頭”布思激動壞了,“看到東方明珠就像是見到了久違的老朋友。”
布思是此次費城交響樂團一行中年齡最大的,滿頭白發格外顯眼——更是中美兩國人民50年友誼的見證。“50年間,所有關于中國的記憶歷歷在目?!?/p>
1973年,23歲的布思剛加入樂團,還沒簽完合同。就在樂團即將啟程的兩周前,由于一名樂手生病,布思“臨危受命”作為替補赴華參演。彼時,過于匆忙,他連護照都沒有,但在兩國相關部門協調下,布思短短兩三天內拿到護照和簽證。從此他與中國結下了不解之緣,“這是我第一次出國,可以說我的職業生涯是從中國開始的?!?/p>
當年,費城交響樂團先后訪問北京和上海,在上海舉行了兩場音樂會?!澳菚r,在黃浦江兩岸,我看到很多村莊和小房子。每次故地重游,發現都變了模樣?!?/p>
自1973年起,布思全程參與了費城交響樂團13次赴華演出。他常說,中國之行是自己人生中最重要的經歷之一。此次樂隊行程中,有機會乘船游覽黃浦江,布思的思緒回到50年前的那個晚上。“晚風吹拂黃浦江面,我們所有人在船上一遍遍地舉杯慶祝,聊著天、唱著歌?!?/p>
在中國的這些天里,布思成了“明星”,每個人都在問他關于50年前的故事,他重復了一遍又一遍,自己都不覺得乏味、不覺得累。“我們不僅僅是音樂家,更是文化交流的友好使者,我們帶著期待、友好、憧憬而來。就像當年的訪問種下了一顆友誼的種子,而后不斷生根發芽,如今已長成參天大樹?!?/p>
“他們熱愛中國人民,熱愛中國文化”
昨晚,上??萍即髮W會議中心,費城交響樂團室內樂演奏開始前2小時,樂團首席譜務管理妮可·喬丹都不知道最終曲目是什么。樂團到訪北京演出,選擇了1973年訪華時曾經演奏的曲子,而在天津與蘇州則相應搭配了當地民謠。“我們來上海前一晚還在討論曲目,一定要給此行留下一個精彩的結尾?!?/p>
小提琴奏響旋律,希冀與祝福蔓延開來——樂團帶來了經典的《梁山伯與祝英臺》選段。熟悉的東方旋律,在西方樂團演奏下,溫暖而有獨特韻味。費城交響樂團執行總經理睿恩德介紹,這首曲子樂團曾多次在公開場合演奏,“耳熟能詳,更能拉近與中國觀眾的距離?!辈粌H如此,節目單上還增加了一首《賽馬》,激昂的東方旋律回蕩四周。
夜深,在觀眾們的掌聲中,費城交響樂團送上返場“禮物”:“我們給大家準備了一個驚喜?!碑敗昂靡欢涿利惖能岳蚧ā睒非曀钠穑谧腥饲椴蛔越冻鑫⑿??!霸肝覀冎g的友誼,開出最美的花?!鳖6鞯抡f。
“音樂是人與人心靈溝通的橋梁,音樂和友誼是兩國人民的共同財富?!鳖6鞯滦ΨQ,“觀眾里常有人和我們說,自己聽過1973年的那場訪華演出,音樂的的確確改變著我們,但也有些東西始終未變,比如說深情厚誼?!?/p>
當年首次訪華演出后,美國樂團送給中國樂團的是一把號,中方回贈的是一面鑼。費城交響樂團高級顧問王一迅在與一些樂團成員交流時,發現他們至今保留著當年在中國購買的樂器、書籍,不少人特地放置于收藏柜悉心照料?!八麄儫釔壑袊瑹釔壑袊嗣?,熱愛中國文化?!?/p>
“50年后的今天,我仍然是歷史的一部分,親歷兩國之間的友好交流讓我倍感榮幸。”布思說,不久前他隨樂團在北卡羅來納州演出,就有對中國夫妻特地等在通道口,告訴他兩人曾現場觀看過1973年的訪華演出。這些年,布思經常會收到來自中國觀眾的信件,“我很榮幸音樂帶給他們觸動。”
“求同存異才能有更完美和諧的呈現”
費城交響樂團抵滬第一站,就來到上??萍即髮W管弦樂團排練現場,領銜“大師課”,與樂團學生們互動交流。
最近,上海科技大學管弦樂團正密集排演小約翰·施特勞斯的《蝙蝠序曲》,有幾個節奏輕快的音符由中提琴演奏,樂團中唯一的中提琴手薛尚非亟需突破技術瓶頸,如何將這段節奏里的輕重緩急演奏得更為分明。
“想象你是在用勺子挖冰淇淋?!甭犕陮W生們的表演,費城交響樂團中提琴手菲利普·凱茨敏銳地找到了關鍵點,他建議薛尚非換一個拉弓角度,使運弓軌跡更圓潤飽滿。
演奏廳里,大家按照大提琴、中提琴、小提琴和雙簧管分成四個小課堂,菲利普·凱茨和另外三名樂手分享了費城交響樂團對《蝙蝠序曲》的理解和演奏習慣。
菲利普·凱茨還示范了幾種不同的重音處理方式,“每個人對樂曲都可以有自己的理解,重要的是樂團成員之間有沒有交流對音樂的理解與感受,并且求同存異。這樣,作為整體時,才能有更完美和諧的呈現,這個過程非常重要?!狈评铡P茨這樣分享。
中美關系基礎在民間,希望在人民,未來在青年,活力在地方。事實上,早在2019年,上海科技大學、費城交響樂團等簽署相關協議,成為“駐校樂團”,通過交流講座、現場彩排、聯合演出等開展藝術教育。在當天的對話交流中,樂團90后指揮崔斯坦·萊斯-謝爾曼被學生們追問“選擇從事音樂是否有過后悔”,他答:“越是困難,越要勇于邁出第一步并堅持下去,就一定能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