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復活節,古典跨界音樂家、盲人男高音安德烈·波切利(ANDREABOCELLI)在空曠的米蘭大教堂舉行了一場無人音樂會。這場“希望之樂”直播吸引了340萬人在線觀看,一天之內有2000萬觀眾觀看了演出視頻。波切利的歌聲像是超越宗教、國籍、年齡、人口、音樂喜好的一種治愈力量。一首首觸動人心的圣歌穿過米蘭的大街小巷,傳向了世界的各個角落。著名演員伊麗莎白·泰勒曾形容波切利擁有“被上帝親吻過的嗓音”。從患有視覺障礙的鄉間男孩到古典樂界“超級巨星”,波切利的成功被看作是一個奇跡,他經歷了低谷,遭受過爭議。但在疫情肆虐的當下,作為音樂力量的象征,波切利的表演完美無瑕,為疫情中的世界帶來撫慰和指引?!安ㄇ欣穆曇羰呛诎抵械囊皇猓疑钌畹馗兄x你?!币粋€YOUTUBE用戶寫道。
2020年4月12日,意大利跨界古典樂男高音安德烈·波切利在米蘭大教堂
舉行了一場無人音樂會,向疫情中的世界傳遞愛與希望。
2020年4月14日,意大利米蘭,封城政策下的斯弗茲科城堡全景。
管風琴聲響起,穿著黑色燕尾服的安德烈·波切利(AndreaBocelli)站在米蘭大教堂中央娓娓唱出。臺下卻空無一人。這座擁有600多年歷史的恢宏建筑,已經關閉了許久。每年這個時候,許多信徒都會來到這里慶祝復活節。但今年,卻只有波切利一個人在這里歌唱。當攝像機轉向米蘭大教堂之外,鏡頭中出現的是空曠的街道。
就在五年前,波切利也在米蘭大教堂有過一場演出。成千上萬的粉絲擠滿了廣場,所有人都舉起手機,只為拍一張波切利的照片。五年之后,這場孤獨的一人演唱會,不再有瘋狂的歌迷。但波切利的聲音比任何時候都傳得更遠、更深刻,仿佛穿過了大教堂的墻壁,延伸到世界的各個角落,將那些被時空分隔的人們拉到了一起。這場名為“希望之樂”(MusicforHope)的直播最初只是一個地方性的活動,發起者米蘭市長朱塞佩·薩拉GiuseppeSala希望通過音樂撫慰這座受到重創的城市。米蘭所在的倫巴第大區是整個意大利新冠疫情最嚴重的地區,10000多人死于這場災難——超過全國總死亡人數的一半。
意外的是,這場“希望之樂”卻成為了全球性的事件,直播吸引了340萬人在線觀看,一天內有超過2000萬觀眾觀看了演出視頻。對于基督徒來說,這場音樂會也許是教堂的替代品,但它也像是超越了宗教、國籍、年齡、人口、音樂偏好的一種治愈力量。在演唱完前四首曲目后,波切利走出教堂,在廣場的石階上清唱了一首《奇異恩典》(AmazingGrace),畫面中出現了巴黎、倫敦、紐約空無一人的街道。
波切利的表演完美無瑕,他的演唱聽起來不像一個明星,更像是一個為祖國吶喊的人。一首首觸動人心的圣歌穿過米蘭的大街小巷,傳遞到了整個世界,為疫情漩渦中的許多人傳遞了撫慰和指引?!安ㄇ欣穆曇羰呛诎抵械囊皇?,我深深地感謝你。”一個YouTube用戶寫道。
這可能是只有波切利才能唱出的感動。就像奧普拉·溫弗瑞(OprahWinfrey)說過的那樣:“當我聽到安德烈唱歌時,我就會大哭起來?!睆膶I的角度來講,波切利聲量不夠大,缺乏一些歌劇男高音的技術特質,但聲音中的真誠和懇切是他與生俱來的,也是打動無數人的秘密武器。已故的意大利著名男高音弗蘭科·科萊里(FrancoCorelli)曾經對記者說:“我認為波切利的聲音里面含著淚水?!?/p>
由于疫情,意大利米蘭大教堂已經被封鎖許久。
2017年4月24日,波切利在佛羅里達州邁阿密表演。他出生時患青光眼,12歲徹底失明。
憂郁——是媒體報道波切利時經常提到的形容詞。澳大利亞《世紀報》形容他“是那種郁郁寡歡式的英俊”。這種評價可能來自于他的歌聲,但更多是來源于波切利的那雙眼睛——他是個盲人。很多歌迷都知道,這位意大利男高音雙目失明,但他并不是生來如此。波切利1958年出生于意大利托斯卡納的拉賈蒂科。數千年來,這里的農民一直在種植橄欖和葡萄。波切利的父母就在這里經營著一家農舍。他的童年就像一首鄉間的田園詩,環繞著家人、朋友、大自然和音樂。波切利出生前,醫生曾建議他的父母把孩子打掉,他預測新生兒可能患有一定的殘疾。但最終這對夫婦還是生下了這個孩子。波切利在很多場合說過,父母的這個決定激勵了他一生。
波切利出生時患有青光眼,但這沒有妨礙他學習種地、飼養動物、騎馬和釀酒。早期,父母一直尋找治療方法,頻繁出入醫院,這讓年少的波切利感到不安。也是在這一時期,他的母親發現波切利對古典樂擁有極大的興趣,音樂成為了唯一能安慰他的東西。波切利6歲開始學習鋼琴,后來學習了長笛、薩克斯管、小號、長號、吉他和鼓。波切利12歲時,父母把他送進了盲人學院,他和其他64個孩子一起睡在宿舍里。那一年,波切利在一場足球賽中被球擊中頭部,完全失去了視力。
這場意外并沒有將他困住。他開始學習盲文。14歲時,他贏得了他的第一次歌唱比賽。波切利說:“我生來就是要唱歌的?!彪m然父母支持波切利的音樂理想,但他們認為靠唱歌生活有些不切實際,他們希望波切利接受正式的高等教育,擁有“真正”的職業。迫于這種壓力,波切利最終進入比薩大學(UniversityofPisa)學習法律,他借助盲文電腦和翻譯軟件來學習,大學時期從未錯過一堂課。畢業后,他擔任法院指定的辯護律師,晚上在鋼琴酒吧里演奏。他認為“這是一個賺錢和認識女孩的好辦法”。事實證明,他的計劃非常成功。他用賺來的錢上聲樂課,還在那里遇到了第一任妻子恩里科。
1992年,他遇到了人生的第一個伯樂——意大利搖滾明星祖克羅(Zucchero)。當時,祖克羅寫了一首歌,想邀請著名男高音盧西亞諾·帕瓦羅蒂(LucianoPavarotti)唱二重唱。他讓波切利為他錄制演示帶,當他把這首歌寄給帕瓦羅蒂時,帕瓦羅蒂對他說:“你為什么需要我?你已經找到合適的歌手了?!彼€力勸祖克羅帶波切利進行巡回演出。也許在那個時候,波切利的命運就注定了。在那之后,波切利放棄了法律研究,投身于歌唱事業,并嘗試將純粹的歌劇表演與流行音樂相結合。
不過,他的事業沒有就此一帆風順。在專注于歌唱后,他沒有了收入,僅有的錢都拿去上聲樂課,他甚至考慮過要去參加按摩師的培訓。轉折出現在他39歲那一年。1997年,他與莎拉·布萊曼(SarahBrightman)合作的英文版《告別時刻》(TimeToSayGoodbye)火遍全球。之后不到3年,他的唱片在歐洲賣出超過800萬張。實際上這首歌的意大利文版本《Contepartirò》早在1995年就被發表,波切利也曾因此感嘆成功是很難解釋的事。
2013年4月13日,波切利和薩拉·布萊曼在德國埃爾福特展覽中心舉辦的“卡門的未來”展覽上表演。
2016年9月9日,波切利參加慈善籌款活動,他從小就酷愛騎馬。
在那之后,波切利躋身國際舞臺,收獲無數獎項。波切利在全球的唱片銷量已經超過7000萬張,讓他成為了歷史上唱片最暢銷的古典歌手之一。1998年,波切利被《人物》雜志評為50位最美麗的人之一。席琳·迪翁曾說過:“如果上帝要有一副好嗓子,他的聲音一定很像安德烈·波切利?!背谱魅舜笮l·福斯特經常把波切利的聲音形容為世界上最美妙的聲音。曾擔任過波切利國際經紀人的克雷格?斯坦利(CraigStanley)曾對媒體表示:“他有一種獨特的才能,既能唱歌劇詠嘆調,又能唱情歌。他唱歌的基礎是天賦,但他也有感情,發自內心?!?/p>
當然,并非所有人都喜歡波切利,批評者有時是尖酸刻薄的。評論家認為他算不上嚴格意義上的古典音樂家,抱怨他只唱“Popera”(歌劇流行音樂,又稱Operaticpop)。的確,波切利的聲譽得益于他對歌劇流行音樂的嘗試。在波切利20多年的職業生涯中,他與來自各界的音樂巨星合作。從男高音帕瓦羅蒂、民謠天才鮑勃·迪倫(BobDylan)到搖滾歌手布萊恩·亞當斯(BryanAdams),這位跨界大師幾乎對每種音樂類型都產生了影響。直到2000年,波切利才推出了第一張完整的歌劇古典樂專輯。在他開始嘗試正統歌劇后,嚴肅的歌劇迷和評論家開始批評他呼吸急促,措辭缺乏深度,聲音太小需要依賴麥克風。
但波切利對歌劇是堅定的,他認為跨界是一種吸引人們來聽歌劇的手段。他曾說過:“我真正感興趣的是歌劇。我想為子孫后代留下一些東西,通過讓我的歌更受歡迎,吸引更多人來聽歌劇?!奔~約指揮家史蒂文·墨丘里奧(StevenMercurio)認為:“波切利的聲音最初來自流行的一面,當他以這種風格演唱歌劇時,聽起來就不那么矯揉造作了。歌劇純粹主義者會說那不是真正的歌劇聲音,但他不裝腔作勢,也讓來自非歌劇背景的人更容易接近歌劇?!辈ㄇ欣麑⒏鱾€年齡段和各行各業的觀眾吸引到通常無法進入的歌劇領域,深刻地影響了劇院和表演藝術的全球知名度。《紐約時報》曾這樣評論:“波切利承繼了世界三大男高音開創的跨界傳統。帕瓦羅蒂、多明戈和卡雷拉斯從古典歌劇的世界轉向民謠和民歌領域,而波切利則相反,他從鋼琴酒吧開始,在音樂廳結束。”
波切利今年61歲了,一頭黑發已經變成了銀色,也消瘦了不少。他還在唱歌,會釀酒、騎馬,甚至還會去滑雪。他仍然很少在采訪中談到他的雙眼,更不喜歡別人將這稱為殘疾。他說:“我知道顏色是什么樣的,我對世界有自己的看法?!贬槍Ω鑴≡u論界的爭議,他更多選擇無視,他認為對他來說更重要的是觀眾?!拔业氖姑菐Ыo觀眾正面的情緒,我希望自己的聲音能保持不加雕琢的純凈感,保持一種純粹和真誠。”
來源:周末畫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