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夢荻和她正在調律的鋼琴。浙江新聞客戶端通訊員王正攝
“很高興能在家鄉追逐自己的音樂夢想。”看著一臺臺親手調好音律的鋼琴,德清的小鎮青年施夢荻眼神里充滿了成就感。
52個白鍵,36個黑鍵,在施夢荻的心中,就像好朋友一般熟悉、親切。敲擊琴鍵,音律每一處細微的偏差都逃不過她的耳朵。而3年以前,她還對調律一竅不通。從零起步,施夢荻吃了很多苦,也收獲了內心深處的那份純真和堅持。
是無奈,也是新機遇
早上7時,施夢荻從德清洛舍鎮陸家灣村的家里出發,騎車來到5公里外東衡村的鋼琴產業園。此時,這個有著幾十家鋼琴廠的產業園里,已發出一陣陣或渾厚或清脆的琴聲。它們和著機器的轟鳴聲,劃破了鄉村清晨的寧靜。
“聽,這3根弦在不同的度上,所以音比較散,你聽出來了嗎?”走進工作的車間,打開一臺已完成制作,等待調律的鋼琴,施夢荻一邊按動琴鍵,一邊向記者介紹。
鋼琴有88個鍵,每個鍵有對應的琴弦,都要單獨校準。施夢荻說,鋼琴調律師就是要將鋼琴上每一根琴弦發出的音調整成標準、準確的音。“一首動聽的鋼琴曲是由一個個準確的音組成的,鋼琴調律師是為鋼琴行醫把脈、治病去疾的‘醫生’。”
“咚咚,叮叮”,按著一個個琴鍵,施夢荻熟練地用調律扳手進行著調試。整整兩個小時,施夢荻站在這臺琴前沒離開過。她說,工作的時候,無論周圍發生什么事,她都不會留意,眼中只有琴鍵,耳朵里只是琴聲。
出生于1993年的施夢荻,大學讀的是文秘專業,畢業后在湖州一家上市公司擔任文案策劃工作。2016年,為了照顧剛出生的女兒,她毅然辭職回到家鄉。
施夢荻坦言,當時回家也是出于無奈,原來的工作比較忙碌,沒法陪孩子。剛開始回到家,她心里還有著幾分失落。“那段時間我總在想,在農村除了帶孩子,還能干什么;時間長了,我會不會失去工作的能力。每天我都盼望著女兒快快長大,好回到城市繼續從事和自己專業相關的工作。”
第二年,在洛舍鎮東衡村,一片廢棄的礦坑上建起的鋼琴產業園,喚醒了施夢荻兒時的夢想,也改變了她的職業軌跡。“當時,很多鋼琴廠都在招調律師,我喜歡音樂,小時候也曾幻想成為一名音樂家。調律師每天和鋼琴為伴,也有更多的機會接觸音樂知識,我覺得離我兒時的夢想會更近一些。”
就這樣,施夢荻拜了師,零基礎學起了鋼琴調律。
是挑戰,也是滿足感
完成每一步的調律工作,這臺鋼琴就可以出廠了。浙江新聞客戶端通訊員王正攝
從公司白領到鋼琴調律師,面對巨大的行業跨度,施夢荻心里卻并不發怵。她說:“我的性格比較要強,選擇了一樣事情,不做出點成績我不會甘心的。”
鋼琴調律,最難的是對音準的把握。她沒有學過樂理知識,一開始完全摸不著門道,連全音半音都不知道,五線譜也看不懂,更別說聽出每一個音階的區別。
“這個職業是和聲音打交道,要矯正鋼琴上跑偏的音,每個音的偏差都是極其細微的。”施夢荻說,調律要求聽覺敏銳,有較強捕捉聲音的能力,這需要經過刻苦的訓練。
為了盡快入門,施夢荻白天在工廠嘈雜的環境中,一個人躲在角落,拿著調律扳手反復地練耳;晚上,把女兒哄睡后,她又繼續拿起書本,學習樂理知識。在施夢荻家里,記者看到很多音樂專業的書籍,《音樂理論基礎》《鋼琴基礎教程》《曲式與作品分析》……她說,這些都是她在網上購買的高校音樂專業學生的教材。平時如有空,她也會去湖州師范學院等高校旁聽音樂系的專業課,抓住各種機會向老師和學生請教。
剛開始去旁聽,她心里還有點忐忑。“記得有一次聽完樂理課,我和學生們一起圍在老師邊上提問,老師看我有點面生,問我是哪里的,我說我是德清一家鋼琴廠的調律師,想學點音樂知識。老師笑著向我豎起大拇指,說我是有夢想的年輕人。”老師的微笑給了她很大的鼓舞,同時老師也告訴她,很多優秀的調律師都是音樂院校調律專業科班出身,與他們相比,她的專業知識薄弱,必須奮起直追。
不過,在工廠里學調律,也有著高校不具備的優勢。施夢荻說,她每天會接觸10余臺鋼琴,時間長了,就能了解各種型號的鋼琴的不同特點,實踐經驗會比在高校豐富。
調律工作聽上去輕松,卻也是一個力氣活。施夢荻的每個手指下面都有老繭。為鋼琴調律時,需要拿著調律扳手不斷撥動琴弦,一架鋼琴所有琴弦間的拉力加起來將近有20噸,很是費力。練了沒幾天,她的手上很快長滿了血泡,時間一長,血泡就磨成了老繭。
經過半年多日以繼夜的勤學苦練,2018年上半年,施夢荻終于學成出師,被當地一家鋼琴廠聘為調律師。
是工匠,也是藝術家
出于對音樂的熱愛和不懈的努力,很快,施夢荻從新手成長為洛舍鎮乃至德清縣小有名氣的調律師。在德清,一些有鋼琴的家庭、學校也會時常找她調律。
而在那期間,施夢荻的丈夫陸濤還在湖州從事金融工作,小兩口往往一兩個月才能見上一面。
“跟我過來學調律吧,兩個人都能調的話,還能互相幫襯一下,共同提高。”2018年下半年,施夢荻向丈夫發出邀請。隨著廠里訂單增多,施夢荻得了肌腱炎,肩膀和腰經常疼痛。心疼妻子的陸濤決心回家,并開始嘗試學習調律。和施夢荻一樣,一開始陸濤對音準也沒感覺,每當要放棄時,都是妻子的鼓勵讓他撐下去。
“像游戲一樣,一關一關把它打通,挺有趣的,現在,我已經能做我妻子的幫手了。”喜歡玩游戲的陸濤把學習調律的過程比喻成游戲升級,一臺新出廠的鋼琴一般需要經過7次調律,前幾次是粗調,最后幾次是精細調。現在,他已經可以完成前4次的調律了。
如今,施夢荻和陸濤的收入和當初在城里賺的基本持平,但花銷省了,節余多了,生活也更有盼頭了。
從事鋼琴調律的時間長了,施夢荻的腦子里也蹦出一個問題:鋼琴調律是一門藝術還是一門技術?
“很多人覺得,這和廠里其他工種的技術活差不多,但我發現,調律過程中有很多微妙的東西,比如,如何將鋼琴、聲音、音樂、演奏者融合在一起,這需要調律師有很高的藝術素養,能體會演奏者對音樂的把控。”施夢荻說,不少知名鋼琴家的成功演出,都離不開調律師的功勞,可以說,鋼琴調律也是一門藝術。因此,她不僅要做一名出色的工匠,更要努力成為一名藝術家。
她的心里有一個小目標,就是能夠為像郎朗那樣的鋼琴家調音律。“這幾天,我正在尋求去音樂院校系統學習調律的機會,爭取一步步接近自己的目標。”施夢荻說,雖然生活在農村,但在家鄉同樣能夠播下夢想的種子,這里生長著無窮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