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聽王阿公演奏曲子,只是下意識地感受到悲苦,長大后我才知道,原來二胡能夠通過那些特別的情感音色來讓樂曲體現出情緒來。
通過一些特殊的技巧能夠讓樂曲變得像一個人一樣抒發喜怒哀樂的情緒。除了剛剛所說的揉弦和泛音外,滑音其實也是一個演奏者常用的手法。滑音就是指在琴弦上滑動所得的音,滑動的方法不同,產生的音色就會不同,根據滑音在樂曲中不同的功能,大致可以分成過渡滑音、裝飾性滑音和風味滑音這幾種。
曾聽人說,不同的滑音要用在不同風格的樂曲中,否則的話就會讓人感到不倫不類。比如在演奏《江南春色》的時候,要注意上下小三度墊指滑音穿插其中,而且速度不能太快,不能有棱角,要在小音程距離之內進行滑音,就算是遇到大音程的時候,也要注意滑動速度保持慢速均勻,只有這樣才能夠讓樂曲顯出江南婉約的風格。
但是如果換做《河南小曲》這類有墜子風格的樂曲,就要借鑒墜胡的演奏手法,采用大幅度懸腕滑揉的手法,這時候滑音的速度特別大,幅度也很大,這樣做的話有利于展現豪放的曲風。
我不知道王阿公是不是也對這些技巧和理論方面的東西有所了解,不過,這其實也并不重要,有的時候,不是光靠嫻熟的技巧就能夠打動人的,王阿公或許并不掌握那么復雜的二胡理論,但是,這絲毫都不影響他用自己的二胡曲打動我那幼小的心靈。
小時候我不明白這是為什么,長大后我才知道,原來二胡是有情感音色的,情感音色是在二胡的基本音色上的升華,是演奏者通過各種技巧來表達的情感體驗。在那個凄風苦雨的夜晚,我聽見了王阿公的二胡聲,那聲音就通過神經系統傳遞到我的大腦中,而我的大腦就對各種不同音色的聲音產生了一定的聯想,甚至在腦海中出現不同的畫面。
那天晚上我聽到的是節奏比較舒緩,而且音色相對低沉,音高一路向下的《二泉映月》,配上當時凄迷的風雨,很容易讓我感受到清冷而悲苦的感覺。后來我在學校運動會上聽《賽馬》這曲子的時候就不一樣,那首曲子的曲調歡快,具有流動性,再加上現場那種歡騰的場面,便讓我在欣賞的時候感覺仿佛看見了萬馬奔騰的歡快場景。
聽說演奏者在演奏《賽馬》的曲調時,總是會通過急促摩擦弓弦的方法來發出類似馬蹄一般的聲音,又通過敲弓來表現歡快的情緒,有的時候還會使用揉弦能夠增加馬兒亢奮之情。
據說,演奏者的演奏必須建立在理解的基礎上,也就是說拉二胡的人要對作曲者創作這首樂曲的背景、想要展現的內容等各方面都有所了解,這樣才能夠更好地展現情感音色。
舉個例子來說,若是演奏劉天華先生的《月夜》,那么就必須考慮他當時的生活背景,那個時候劉天華先生的生活處于相對比較穩定的狀態,所以這首樂曲更多體現的是一種月色的美,展現出賞月之人的陶醉之情,并無半點悲愴之情,如果有人想要演奏這首曲子的話,就要注意體現出曲調中那種荷塘月色般的唯美情調。
對于王阿公來說,我相信他一定對《二泉映月》有深刻的了解,所以才能夠演奏出如此凄婉動人的樂曲來。《二泉映月》大概是王阿公演奏最多的一首曲子了吧,或許他在演奏的時候,也會想起曲作者華彥鈞那凄涼的人生吧,或許,在演奏的那個瞬間,他將自己悲慘的人生和華彥鈞的人生重疊起來了,他和華彥鈞一樣,都是飽經滄桑、顛沛流離但又矢志不渝的老人,難怪他在演奏的時候每每會流下眼淚呢。當生活的皮鞭無情地抽打他的時候,當世俗的鎖鏈殘忍地桎梏他的時候,他就會拉起《二泉映月》,任淚水充盈眼眶,然后慢慢地從眼眶里溢出來。
音樂是能夠感動一個人的,它首先感動的就是演奏者自己。明亮清晰的音符能給人歡快的感覺;低沉暗淡的音符能展現憂愁的情緒;剛健的音符能體現悲憤激動之情;漂浮之音能體現虛無縹緲之感……